诅咒文化作为华夏文化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从文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伴随着华夏族群走来,直到今天。今天的华夏子孙,虽然经历了现代科学的洗礼,懂得了文明的价值之所在,也有和善、谦让的传统美德加持,但嵌在灵魂深处的诅咒文化却没有随着时代发展而消减,甚至变本加厉,令人胆寒。还是让我在此再次和大家回顾一下诅咒文化的来龙去脉吧。 诅咒文化华夏文明的祭祀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忠孝文化不可或缺的构成,同样是谶纬之术的伴生品。帝王时期,祭祀有着与国防同等重要的地位,且排位优先于国防(礼部在唐代以后形成的六部中的地位也可见一斑)。国之大事,乃祀与戎。在高处建高台,陈设祭器和祭品,在祭祀音乐的衬托下,在旌旗招展的礼仪陪衬下,主祭代表华夏族群向上天祷告,祈求太平和繁荣昌盛,通过熊熊烈火和浓烟把祭祀信息传递给上天;酒肉祭品献给上天,由此构成盛大的祭天仪式。祭天乃最高等级的祭祀大典,祭天规格甚至高过祭祀祖先。在古代华夏人心目中,祖先作为子孙的代表和中间人,有代表人类向上天汇报并祈求上天护佑的义务,子孙则通过祭祀祖先实现与上天间接沟通交流的目的。这便是华夏祭祀文化的主旋律,即带有神秘性又带有功利性的独特祭祀文化,且功利性随着时代的推进而逐渐强化。 古人认为人的灵魂不灭,将会在死后升入天堂或者沉入地狱。升天成仙,入地成鬼。不论鬼仙,都没有辨别祭祀人善恶的义务,它只会辨识谁的虔诚。虔诚者以隆重的祭祀行为体现并提供丰厚的祭品,或者修建祭祀建筑,而懈怠者则会遭到鬼神的谴责和惩罚,惩罚方式则是施与灾难和疾病。 伴随着谶纬之术的升级版诅咒之术在汉代已经非常盛行且不断格式化程式化,且最致命的历史事件便是刘彻时代的巫蛊冤狱,因此他残杀了自己的儿子和老婆。最终导致了小皇帝被当朝权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历史悲剧,从而有了刘贺的悲剧和王莽的篡权。通过刘彻的荒唐之举,可见在当时的世人眼中,对巫蛊的恐惧和深信不疑。谶纬之术作为一种君臣博弈手段在东汉末期达到了极致,也加速了汉朝的灭亡。这一点,请见我早期所写的《秦汉帝国》一文,此文是《神权天授的宗法社会》的组成部分。谶纬之术被视为针对帝王的道德约束,而伴生的诅咒文化则在民间盛行和泛滥。到了东汉,诅咒文化则更变本加厉,演变出子孙与死去祖先之间的诅咒和反诅咒的习俗变迁。直接的结果就是封死逝者的棺材,并施加咒语,以防止其灵魂游走出来祸害活人。这一习俗和早期的期盼逝者升天成仙的祈愿文化形成鲜明对照。请参见我之前写的《孝道文化里的鬼神报应观》 由恶鬼变财神,则是明朝后期的创举。这一当时的富有商人之创举并非一开始便深入人心,就在财神崇拜开始萌芽的时候,当朝朝廷就严厉禁止,摧毁财神崇拜的相关设施,但越禁止越虔诚的结果就是关起门来偷偷的供奉财神,历史也终于从屡禁不止到蔓延开来。 诅咒文化的极致,并不是无法升天,还在于无法入地狱。既下不了地狱又升不了天堂才是最悲惨的结局,逝者灵魂难以入地狱安息又不能升入天堂超脱,最终只能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成为无所依靠的飘浮,飘浮在人间游荡,成为祸害人类的饿鬼,这些饿鬼会寻找道德败坏者在其身体虚弱时或者无辜的孩童施害,成为人间最为痛恨的恶魔。而活人则祈求咒语封杀这些恶魔的存在,试图将这些飘浮恶魔收纳后予以镇压,以还人世间的太平安静。但人类又离不开这些飘浮的灵魂恫吓和道德恐吓,并藉由这一恐吓手段约束活人的道德行为,以便维持人世间的伦理行为和道德规范。也因此,还不能也不允许把所有的饿鬼飘浮统统收拾殆尽。 随着汉朝覆灭,在谶纬之术和诅咒文化被废置,外族入主中原且被带来的佛教文化大体取代之后的几百年,儒释道都在争先恐后的扮演帝师文化的捍卫者角色,直到历史上唐宋八大家的不断努力,终于再次把儒教推向正统。儒家思想担纲正统之后,谶纬之术和诅咒文化的升级版也再次登峰造极了,其伴生物就是之后的财神崇拜(也预示着商业文明的盛行)和地方安全守护神崇拜。 华夏历史是一部道德批判史,自然而然的,对历史上的每一次自然灾害都冠以道德绑架标签,以至于承载东西南北地理方位和24节气及时间标示的28星宿都以神灵名称命名。自古至今,每当灾难来临,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和潜在的受害者,华夏人民生来有一个难以驱离的嵌在骨髓里的传统观念,那就是灾难落在别人身上是活该,落在自己身上是倒霉。同样的,当好事降临到别人头上时是幸运,而落在自己头上时是应该。 当人们已经享受着现代科学所赋予的最大便利和极大物质满足之时,人们对历史的了解并没有随着历史研究的不断深化而获益,也没有伴随着自己物质财富的增加而增多对自己的文明的过往的更多认知,物质丰盈也没有改变大脑的知识匮乏的灵魂空虚的枯竭状态。当人类需要普遍的慈善之心和慈善壮举的时候,需要众人对自己更加自律和对他人施以慈悲的时候,如果仅靠自私性的咒语依然漫天飞来护佑自己,那么这个民族共和体距离现代文明依然还很遥远,依然没有脱离蒙昧和原始…… |